清晨天气微寒,薄雾弥漫。
马头坊内,一座位于东区老宅的院墙里东倒西歪躺满了兵卒。
温煦的阳光透过窗子照亮了坐北朝南的主房,屋内三条不着片缕的白肉交错着躺在一张四角牙子平台床上。
啪!啪!啪!
紧闭的木雕门被拍得咯吱作响,一名身穿护心胸甲的兵卒站在屋外喊道:“屯长,屯长,韩首领那边派人请您前去赴宴。”
迷迷糊糊醒来的奚貉推开了趴伏在自己身上的妙龄女子,抓过了床头的衣裳从床上下来,蘸着青铜盆里的清水和口袋中的盐粉漱口、洁面,套上甲胄,梳好发髻,伸展身子舒缓了酸痛的腰背,推开屋门怒目而视。
“大早上的,嚷什么!”
“屯长,韩首领那边.....”兵卒低着头委屈道。
“都给老子起来,收拾好行囊准备出发。”奚貉没再搭理被他呵斥的亲兵,伸脚朝着几个趴在台阶上睡觉的兵卒踹了几脚。
一个个兵卒从地方翻身坐起,打着哈欠揉着眼睛检查着身上的兵器盔甲,紧了紧皮甲上的绳扣,擦拭了环首刀的刀柄。
底层士卒的朝食很简单,一张硬邦邦的麦饼或是一团夹杂着些许芸苔的粟米团,沾着盐水食用。伍长、什长的朝食会丰盛一些,多了一小瓦罐的肉酱,以及一小块风干的牛羊肉。
作为统帅一军的长官,奚貉的朝食就是另外一个层级了。
马头坊官寺的大厅内,十几张案桌上摆放着炙羊肉、炙牛肉,蒸芸苔、蒸蔓菁,加了鱼肉的粟米粥,以及一瓮米酒。在歌姬们的翩翩起舞中,一群面目狰狞凶神恶煞的马贼头子们正在大快朵颐。
主桌上的韩符祺看着坐在下面的马贼头子们,心中不免有些得意,有了这些人的襄助,只要顺利拿下瓯平厩苑,那他的青云之路就正式开启了。
谁能想象,昔日的放牛娃,会有一天能做将军!
韩符祺端起酒碗激昂慷慨道:“今日之战许胜不许败,我韩子庚说话算数,破了瓯平厩苑,牛羊任尔等自取!”
“一起发财!”泥猴儿的一只大手托在歌姬美臀上,一脸猥琐回道。
“破了瓯平厩苑!”
“跟着韩统领发财!”
巳时,裹挟着千余名百姓的马贼们乌泱泱一片离开了马头坊,往西北方向的瓯平厩苑加速行军。没有人注意到两刻钟后竟然还有一名骑卒从马头坊内的一间民屋里走了出来,径直打马往东南方向疾驰而去。
夏日浮华,天干物燥,马贼们跨过了流水溪,踩踏在草甸子上的马蹄声彻底打破了草甸子的生态平衡,无数在此栖身安家的野鸭子、野兔、獐子、狐狸、草原狼等动物受到了惊吓,在草丛中四处疯狂逃窜,想要远离这些率兽而食的军队。
在正午阳光的照耀下,一座用黄土夯实的坞堡出现在了韩符祺等人的面前。高达三丈的坞堡墙上此刻早已站满了兵卒,他们大多都身穿皮甲或者金属质地的札甲,手持弓弩、枪、戈准备迎接战斗,另外还有一些布衣打扮的男丁们准备了糠袋,沙包,滚水等守城器械站在一旁协同防守。
韩符祺抬手唤来一名嗓门大的马贼,“告诉里面的人,若是还不开门投降,今日就是他的死期!”
闻言后,马贼疾驰到坞堡的高墙之下,扬声传话。
“射死他!”护马校尉丁谓立在坞堡的高墙上双拳紧握,直接冷声下令道。
周围的守军兵卒不敢怠慢,急忙乱箭齐发,将那来劝降的冤死鬼射死在了墙下。
被安排在左翼的奚貉没有像身边的马上飞一样毫无遮拦的咒骂不休,只是不喜不怒地瞥了眼眼前这座瓯平坞,其周长不过三四里,墙高不过三丈,无沟壕,无拒马。
除了角楼、望楼上有大量的弓弩手以外,威胁最大的就是坞堡内的一座五层高塔上的两台大黄弩。大黄弩,以弦大木为弓,羽矛为箭矢,引机括发之,射程400步,可射透5层甲,非人力可挡。
好在此类的守城利器每次牵引机括都需要至少20人合力才可以完成,否则只要在这坞堡内架起十台大黄弩,就可以让这群缺少攻城器械的马贼们望墙兴叹了。
在战争中,坞堡一般都会紧闭城门选择坚守,借助长期储存的粮食顽强对抗来犯之敌。一旦敌人攻入坞堡之后,还会受到角落和高塔的交叉火力射击。
在角楼等防御设施都全部失守的极端情况下,坞堡内的指挥官还可以在高塔内做最后的抵抗,居高临下指挥部众顽抗。
随着一声令下,战斗正式打响了。
在刀枪的威胁下,四百个拖家带口的百姓背着干柴朝着坞堡的城门方向缓步前进,三十个马贼拿着火镰火石藏匿在他们之中。
骑兵攻城?是出发的时候忘记带脑子了吗?
常规的攻城战手段只有四种:穴攻、蚁附、火攻、攻城器械。
韩符祺选择的是火攻。
“丁大人,饶命啊!”
“呜呜..,兆哥,兆哥,我是小仪,小仪!”
边走边哭泣的百姓进入了坞堡上弓弩手的射程范围之内,迟迟未见有羽箭落下,韩符祺松了口气。
官兵就是心软,只要让他将木制的城门烧开,剩下的事情就简单多了。
看着熟悉的面孔距离城门已不足五十步时,丁谓咬了咬嘴唇,怒吼道:“还愣着干什么,放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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