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望青葱挺拔的璞玉一代,周群山甚至生出几分荒谬之感。
在风雨摇曳中的江湖,也许会被这群人洗刷。属于开山一代的时代终究远去,笼罩的光环也将消失殆尽,新的时代即将来临,在未来百年里,江湖里会盛传的,是另外一群人的英雄事迹。
而他有幸见证了这个时代的开端。
他的师父金不归亦移开视线,落在绕着盘旋的台阶上来的两道身影。
“是我老了。”
武学逐渐从巅峰退下,心境也大不如前。若是全盛时期,又或是以为公正的态度去评判江湖上发生的一切,也许早在十几年前,他就可以发现端倪,不至于让小友常瀚海平白受到冤枉,又可以及时的找到时饮无。
至于在武林大会上发现端倪,实则巧合。巧合之下,他竟是没像之前那般直接动手除掉这个逆徒。的确也要长远的考虑,看看这个逆徒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定然不单单是为了秘籍。然而,也有被几十年的师徒之情蒙蔽了双眼。
当下浮山派的名声受损,他亦要负责任。
沉思间,遥望的两道身影也走到了跟前。
王清虚一声白灰色的长袍,身形瘦削,仙气飘飘,面容可见年轻时的俊美,只是严肃又冷漠。
站在他身边的南山却一无既往的没个正形,嘻嘻哈哈的。
原本被不少老人缠住的时饮无驱散了那群人,站在一角看过来。
至于云沧海,他一直都站在一棵古树下,像是入定的僧人,时间的热闹纷杂只从耳边过,不曾入了心。只是待两人上台阶后,他若有所觉,抬起眸,缓缓看过去。
没人看到的地方,最先离去的黄折月去而复返,衣袍一角沾了几滴血。她看到了周春深的尸体,从尸体上的伤痕便知是谁出的手。
只是,她没从遥远那棵树上飞下来,只是遥空相望。
谁也没想到,开山一代竟是会有再次重聚的机会,又会是在这样的局面之下。
再见师父,常溪暮自是欣喜的,只是看到这样的情形,他太明白了,哪敢上前打扰。
几个年轻人率先跟着浮山派的弟子回到了厢房,其余人再怎么不识趣,在六大门派的人前后脚离去后,也不好意思上前来打扰开山一代。
时间像是停滞了,风吹起王清虚衣袍的一角,又带动了这时间。
“好久不见。”
自时饮无出事后,王清虚随即隐居于岛上,而南山更是游历江湖,神出鬼没。余下几人隔着几年也许能够见上一面,他们几人,是真的阔别许久。
谁也不知道开山一代之间到底聊了什么,黄折月又是在何种心情下回到了无相派。
等到一切快要落定的尘埃的时候,已经是当晚了。
依旧是月挂树梢头。
常溪暮才送别了玉簟秋和季凌春几人。
既然北狄再次踏足大梁,他们真想去上阵杀敌,并不是嘴上说说那么简单的。军队始终属于朝廷,而朝廷近年来对江湖多有忌惮,怕是不会轻易相信。
他们需要等待时机,在这个空隙间,他们需要回到各自的门派去 整顿,随时联络,再次集结。
而有关周春深的事情,自然是由金不归上报朝廷。事已至此,只要此人还心怀正义,事情的大致脉络不会改变,皆将呈现于朝堂之上,请大梁成帝定夺。
他才送别,又听到其他门派陆续都会离开。
按理来说金不归的寿宴会大半三日,只是发生了这样的事,真相让人难以接受,开山一代重新归来,就算想打秘籍的主意,也不是个好时机。没有摆酒的兴致,也没有吃酒的兴致,留下来作甚?
厢房的门被敲响。
熟悉的敲门声让还在沉思的常溪暮一怔,他几乎是从座椅上跳起来,一溜烟的冲到门口,打开了房门,和王清虚来了个面对面。
距离上次见面近乎过去了半年,半年了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常溪暮有千言万语想说,而真的道出口时,是一声哽咽。
“师父。”
“你受苦了。”
王清虚喟叹一声,像以前那般,拍了拍他的脑袋。
“我都听说了,你做得很好。”
常溪暮猛地摇头,旁的话竟是一句都说不出来。
两人进屋,在桌边坐下,本想倒茶水,结果发现是凉的,浮山派的弟子正在肃清,没人照顾还要了就一晚的人,多数人是自食其力。
“如今你爹娘的冤仇已洗刷,你可有打算?”
常溪暮:“听师父的安排。”
“听我的?”
王清虚轻笑了声,只是唇角并无波动,这是多年来的习惯。
“想必你要先安葬你爹娘的尸骨,可曾想到安葬在何处?”
常溪暮摇头,“蓬莱岛已毁,且,师父,你可还要隐居?”
如今天下大势如此,常溪暮又一心想报国,私心里,他并不想蓬莱派再不问世事。并非为了流芳百世,而是历史证据,即便是隐居不问世事,世事依旧会来扰,一旦毫无准备,说不定就会落得个灭派之灾。
只是这些话,他只敢在心里想,师父如何决定,他不不敢反驳。
“谈及此事,我正要和你说。”
王清虚像是已经看穿了他的心思,不得不感慨时光飞逝,昔日咿呀学语的婴孩如今可独当一面,而他也没辜负常瀚海夫妇的嘱托。常溪暮这孩子有大志,也必当会闯出一番天地。
“掌门令已经在你手中,今日我便将蓬莱派交给你了。”
“师父?”
常溪暮慌了,“那您呢?您要去哪?您...”
“别慌。”
王清虚的声音很温和,带着天然的安抚能力。
“我中了东夷的毒,虽说毒解,但需要长时间的条理。若是你可以尽快的选择新的山头开辟门派,我可以留下来调养一段时间,南山也会留下来。”
“那调养之后呢?”
王清虚拍了拍的肩膀,这个动作的改变就像是在告诉他,他已经长大了。
“我想游历江湖,到时候饮无亦会同行。”
他也好,南山或是时饮无也好,都是不会被世俗拘泥的人,因此私下关系好上不少。同样,虽说王清虚掌管着一个大门派,实则并无多少责任感,并不会像金不归或是云沧海那般,想让门派成了家家户户都知晓的存在。
对此,门内弟子怕是早有怨言。
反之,若是将门派交给常溪暮,事情就会变得不一样。
他从这个孩子眼中看到了野心,这野心并不坏,是和武学和正义有关,他相信,这孩子不会变成下一个周春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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