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苡却无心逗留欣赏,一刻都不敢耽搁地去码头找可雅堂兄的商贸货船。
可雅的妈妈送她到大船边,祈祷真主保佑她。
也许这是一段生死未卜的旅程,货船比刚才那艘小船大太多了,底层船舱暗无天日,恐惧就被无限放大。
“别害怕,天一亮就出发,不会花费太多时间,你就在这里待着,没人会发现。”
苏苡道:“谢谢你,等回到国内,我会给你报酬。”
“不用,我帮你是因为报纸上写的事,不是为了钱。”可雅的堂兄个头不高,却是实诚人,会说不太标准的中文。
地上摆着桶装的淡水和罐头,数量不多,省着吃喝,不知能撑多久。
这样的经历,生平仅此一遭,她一点经验都没有。
坐在船底,连空气都仿佛弥足珍贵,她小心翼翼地呼吸,唯一能抱紧的只有自己蜷起的膝盖。
苏苡在海浪拍打船舷的声音中混沌睡去,半夜有老鼠蟑螂滋扰,她也睡不安稳,时刻惊醒,生怕错过黎明和涨潮。
天亮的时候就出发,她记得是这么说的。
终于听到汽笛声,早晨的码头最忙碌,没有意外的话马上就要开船了。
头顶的舱门被人打开,有脚步声踏着钢板搭就的楼梯越走越近。这里不比豪华游轮,从甲板沿简陋的楼梯盘旋而下都听得一清二楚。
有一点点光亮透进来,苏苡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背着光,起先以为是可雅的堂兄,直到那人开口:“小苡,你以为躲在这里,我就找不到?”
苏苡想要站起来,谁知蜷缩着睡了一夜,腿脚早就麻了,稍一用力就像踩在一片针尖上。
她是被段轻鸿给拎起来的,他的伤好了七八成,又有力气捏碎她的腕骨。
“你弄疼我了,放手!”
“放手好让你再逃?你站都站不稳了,就这样还想学人偷渡?恐怕不到一半路程你就连命都丢了!”
他怒气汹涌,语调前所未有的森冷,满满都是讽刺。
不知是讽刺她,还是讽刺他自己。
这才是她送他的“生日礼物”吧?那个陶土人偶,不过是为了声东击西,让他以为她真的上了心,想叫他喜欢,想叫他快乐。
苏苡被他拖着从底舱走到甲板上去,焦急地四处张望,终于看到可雅的堂兄被金迟带着几个人困在一角,只投来无可奈何的眼神。
她焦急:“你别为难无辜的人,不关他的事,是我求他们帮我的!”
他们……帮她的人还不止一个,人人都想帮她逃离他身边。
她真是好本事。
段轻鸿不吭声,一路拖着她到了码头,塞进路边一辆黑色的路虎。
“你要带我去哪里?让我下车!”
为什么不是坐船?就算他要抓她回岛上去,也该是水路,现在开车是要到什么地方去?
车门落了锁,她挣扎得厉害,段轻鸿也失去了耐心。他抓住她两只手反剪到身后,将她整个人压在车后座上,用绳子捆住她的双手,又用宽胶带封住她的嘴。
“如果不想可雅一家人遭殃,你最好听话一点。”他一句话就封住她的死穴,“你也知道我受伤以后脾气不好,刚才船上那男人是可雅的堂兄吧?想逞英雄也不掂掂自己的斤两!我能废了他的贸易公司,也能废了他!”
苏苡僵在那里,她从没见过这样的段轻鸿,眼眸淬满残忍狂热的光。或许这才是他真正的模样,以往他都伪装得太好,宁可嬉皮笑脸做一只笑面虎,诱使对手放松警惕。
车子开得很快,但并没开出多远,应该还没离开浮罗镇的范围。爬上低缓的半山之后,在层林叠翠间的一栋小楼前停下。
苏苡被他拉下车,拽着胳膊闯进房里。屋里没有其他人,连刚才开车的司机也没有跟上来。
房子似乎离上回段轻鸿受伤时所住的医院不远,极尽整洁,男性化的线条和布置,她猜这是容昭的住处。
他把她抡在沙发上,自己去倒了一杯冰水,边喝边扯开衬衫最上方的几颗纽扣,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把身体里那股邪火压下去。
苏苡看着他,她没办法开口说话,双手也被绑在身后,用力挣扎着才能坐起来,勉强维持身体的平衡。
段轻鸿一口气喝完杯子里的水,将杯子狠狠摔在地上,玻璃爆裂巨响,化成零星碎片,苏苡闭了闭眼睛。
“你想跑到哪儿去?”他终于重新开口说话,“我查过那艘船,目的港是新加坡。你想到那儿去,怎么不直接跟我说,我有的是办法光明正大地带你去!还用得着求人玩偷渡,躲在那老鼠洞里不见天日,冒着生命危险?!”
苏苡胸口起起伏伏,眼睛里也像淬了火。她说不出话,目光要是也能伤人,段轻鸿大概已经和那玻璃杯有一样的下场。
他冷笑:“这样的待遇如何?不是总说我绑架你囚禁你,连难得的华文报刊上都这么写,我不让你体会一下岂不是太辜负你了?现在明白没有,这才叫人质,这才叫囚困,这才叫狼狈!”
原来他连她看过的那份报纸都找出来了,难怪知道她要走,紧跟着就追上来。
这回他把线放长了一点,给了她一夜的自由——只是她以为的自由,还来不及欢欣鼓舞,他就把线重新收了回去。
昨晚他隔着一片海浪,还不知怎么嘲笑她这只翻不出如来掌心的孙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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