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安琉颜还是一袭男装示人,那些少女见了,莫不俏脸羞红一片,无不想被安琉颜挑中,留在那里侍候。
安琉颜注意到那些少女中,唯有珂雪眉目低敛,沉静淡雅。
只是那么一眼,琉颜便直接要了她!
珂雪的年纪比安琉颜略长两岁,但是人的沉静,有时候是需要时间磨练,才能酝酿出来的!
一轮圆月升起来了,像一盏明灯,高悬在天幕上,月亮像饱经风霜的老人,不紧不慢地梳理着白花花的月光。
珂雪看着前方的安琉颜,悠然的穿过蜿蜒曲折的宫路,白色的衣裙在夜风的吹拂下,肆意的在身后飞扬,回荡着优柔的余韵。
她本是平王府的一名下贱侍婢,因为一直学不来其他姐们对主子的迎合拍马,一直在王府里不招待见。
平王爷荣登九五之后,很多心灵手巧的侍婢都被娘娘们要走了。她本也无所谓,在这深宫中,能泰然处之,平凡便是福。
她被安置在了洗衣房,但是前几天,庞公公派了人挑选宫女,看她老实,便带到了承乾宫。
她们一行宫女,只知道承乾宫是皇上的住所,本来都以为是给承乾宫安插宫女,以便服侍君王。
却不曾想要她们服侍的主子会是一个清冷的少年!
她不是没有看到安琉颜的俊俏!那种美不分男女,自有一份摄人的气势隐藏其中,但她却奇异的没有感觉到一丁点的压抑,反而觉得少年身上竟然透着一股死寂!
那种寂静是从她的双眸里迸发而出,她虽然在笑,但是双眸却如寒冬腊月般冰冷彻骨。
令她感到惊讶的是,少年竟然会选中了她。
他们这位主子的话很少,但是他能住在承乾宫,甚至每到深夜皇上不管在哪个宫里,都会回来与他同榻而眠。
珂雪的心里自然是有疑惑的,但是主子身边的人似乎都已经习惯了般,她自身又不是一个多事之人,也便没有在敢多想。
接着便是皇上下诏册封主子为长公主,一切疑惑也便迎刃而解!主子是女的!
虽然仍然觉得皇上和公主在承乾宫,同睡龙榻不合适,若是让别人传扬出去,只怕会对公主不利,但是好在公主如今有了自己的宫殿,也就少了有心人乱嚼舌根!
今夜看得出来,公主是不愿意来的,但是认亲礼是西陵祖制,她又违抗不得。犹记得给她沐浴更衣时,她看到主子的身上到处都是伤疤,惊得她差点轻呼出声,她给主子洗澡的时候,都有些颤抖,盈盈欲坠,那哪里是一个女子的身体,伤疤只怕比上战场的将军们还要多。
主子究竟经历了一些什么?她只知道主子是上官将军的遗孤,当年的事情她曾经听长辈们听闻过一些,但那也是小时候的事情了,上官一门惨遭灭门,唯有公主活了下来,可见她身上背负的包袱有多重,这么多年顶着叛臣之女身份活着,定是很辛苦。
主子褪去男儿装,身着一袭白衣,看起来清冷绝美,可是谁又知道在这衣服下的身体,早已是千疮百孔了!
她不是一个轻易流眼泪的人,但是在那一刻,忽然间觉得酸涩异常,双眸涨得厉害。
珂雪下意识的看向前方的女子,公主的步伐无一不透着轻盈坚定,但不知为什么,珂雪却感觉到有一种巨大的悲伤,正从公主身上悄悄地流溢出来。
珂雪在身后欲言又止,好几次话到了嘴边,不知为什么又总是生生的咽了下去。
安琉颜似是感受到了,珂雪的踌躇,轻唤她的名字,“珂雪——”
“奴婢在!”珂雪一愣,应了一声。
“你还有家人吗?”安琉颜神态微妙,轻语道。
珂雪一时百感交集,难以分辨自己的情绪,只是下意识的回道,“奴婢眼中有家,但是心中早已无家!”
她的父亲是个赌徒,常常从家里拿钱,要不就变卖东西,继续去赌,母亲是个胆小温婉的女人,一辈子都在为父女两人而活。直到母亲积劳成疾,病逝的时候,父亲还沉浸在赌场里。她有父亲但是已经死在了自己的心里,母亲病逝后,没钱入殓,听闻平王府对下人一向宽厚,她便进了平王府做了侍婢,这才有钱安葬母亲。自此也便与她的父亲断了联系,这么多年了,父亲也没有找过她,也许早已经死了也说不定。
也许她的心里还是有些恨父亲的吧!在母亲弥留之际,竟然没有回来见她最后一面!
安琉颜似乎觉察到了珂雪的忧伤,一时间也没有说话。
“主子,你可是在怀念上官府?”公主忽然提到家人,大概是想到了原来的亲人,珂雪心思一动问道。
“嗯。”安琉颜点点头,又陷入了沉寂。
公主一向话不多,珂雪也便习惯了。看着那个寂寞的女子,珂雪忍不住说道:“皇上已经着人重建上官府,很快主子就可以回家看看了!”
安琉颜浅浅的笑融开,眸光淡淡的扫向珂雪,清扬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人已经不在了,空有一个家又能做什么?”
回头见珂雪的脸上呈现一丝哀切,不禁温声开口道,“我与你何尝不是一样,眼中有家,其实心中早已无家了!”
珂雪听罢,咬唇不语,一时间也是想到了过往的很多事情,心情复杂不已。
安琉颜移回视线,静静地向前走着,神色半明半暗,分不清是喜是忧,是欢是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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