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的天气干燥而炎热,附近没有河流,扎下营地的奴隶开始从辎重车辆里取出清水,给贵族们补充水分甚至冲洗身体。
“为什么我们没有水?”
哈铭用蒙古语问着,却没有奴隶回答他。
回到帐篷,哈铭将这件事告诉给了朱由检和袁彬。
虽然大明皇帝现在是瓦剌人的俘虏,可即便如此也是被瓦剌待为上宾的,拥有跟其他瓦剌贵族同样的基本待遇,今天如此干渴却没有补给水,显然是一件不寻常的事。
朱由检猜度道:“可能是朕打了跛儿干,这厮又向喜宁告状,才断了水。”
袁彬点了点头,他说:“现在喜宁在也先太师那里很受宠,掌握着调度服侍贵族的奴隶的权力,定是他暗地里使了绊子。
无妨,陛下臣这里还有些清水,暂且忍耐一番,等明日陛下去寻伯颜,此事便能解决。”
伯颜帖木儿是也先的弟弟,也是皇帝的结义兄弟,莫要奇怪,英宗的亲和力就是这么夸张,无声无息间就能将身边的很多人变得对他忠心耿耿。
喜宁?
朱由检似乎隐隐约约记得,这是英宗朝的大汉奸,还是个女真人,曾经向瓦剌太师也先提出进攻北京以及利用英宗,也就是现在的自己,去边境诈开城门,为人端地歹毒无比。
这个人的嘴脸让他想起了魏忠贤,小人得志,同样没有底线,同样让人厌恶至极。
就在这时,他的蒙古包的门帘被人掀起,一个身形胖大裹着皮袄的身影出现在了面前。
“喜宁,你来干什么?”
袁彬走上前去,沉声质问。
“自然是来看看皇帝陛下,再给陛下送些清水。”
喜宁的面容没有寻常太监那般阴柔,反而满是横肉,也难怪,他是成祖朱棣北征时掠回的女真奴隶,白山黑水间生长,若非是这副看起来雄壮的身材长相,也当不上御马监这种掌管兵马的内廷太监。
不过其人内心却龌龊的很,虽然皇帝对他委以重任充满信任,却满怀对大明的恨意,土木堡之战中趁乱鼓噪,扰乱皇帝身边亲军的军心,最后率先投敌,英宗实在是识人不明。
名为送清水,喜宁却是要借此羞辱皇帝一番。
喜宁从他身后的小宦官田达子的腰间,解下一个牛皮水囊,递给袁彬。
袁彬本不欲接,可想到皇帝干裂的嘴唇,便伸手去接。谁料,喜宁“啪嗒”一声,故意失手让水囊落在了地上,袁彬要去捡,一只穿着牛皮靴子的大脚却踩在了上面。
“你!”
看着冷眼相对的袁彬,喜宁不怀好意地笑着道:“我如何?袁校尉以为我是跛儿干吗?好久没和袁校尉摔跤了呢。”
“唰~”
一声小刀出鞘的轻响,喜宁眉头一沉,却见皇帝从哈铭的腰侧抽出了一柄割肉用的小刀,并且向他走了过来。
朱由检蹲在地上,举着刀对准了牛皮水囊,喜宁连忙把脚撤开。
“噗~”珍贵的清水喷涌而出,牛皮水囊被划得稀烂。
“喜公公的好意心领了,不过你的手实在是太脏,凭白污了水,让人喝不下,也不想让别人喝这脏水,便任它流淌了,莫怪。”
朱由检的态度愈发强硬,便是要验证一个猜想,既然这里他做的事情不会对现实世界有所影响,那么他想知道,如果他不再是那副与世无争的样子,其他人到底会对他产生什么样的态度转变。
喜宁脸色阴晴不定,连道三声:“好好好。”
带着田达子怒气冲冲地离开,田达子临走前给了皇帝一个歉意的眼神,便随之离去。
喜宁悻悻退去,越想越气,边走边说着:“还耍你皇帝的威风?过些时日,定要劝也先太师杀了你!不,不,要杀,也是先杀袁彬,没有了袁彬护佑,这小崽子早晚都能被咱家弄死。”
一抹残忍的笑意浮上了喜宁粗野的面孔,昔日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如今沦为了阶下囚。
而自己呢,虽然也是瓦剌人的狗,地位却比这阶下囚还要高上一丝,能羞辱这些从前根本不把他当人的大人物,真是快意的很啊!
帐篷内,袁彬见朱由检怔怔地愣神,袁彬以为他对喜宁的所作所为生气了,便劝说道。
“陛下,莫要跟这反复无常的小人怄气。”
朱由检摇了摇头,他并非与喜宁怄气,而是忽然想到了频繁来庄妃殿中索贿的太监,那个客氏身边的太监,嘴脸可恶便如喜宁一般。
“非是如此,我在想,对于这种奴婢,要如何对付?”
朱由检的心中盘算着,此时英宗的处境和他在现实世界的处境何其相似?都有奸人迫害,都是身处险境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若是知道如何对付这种奴婢,想来运用到现实世界中,帮助自己和庄妃渡过难关也是可行的。
袁彬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严肃地纠正道:“陛下要称‘朕’。”
“是,朕...在想这件事。”
奇妙的感觉浮上心头,“朕”这个字,是藩王在梦里都不能想的,一旦在现实世界说出口,便是滔天的大祸。
可这个字,在眼前的情景里生涩地说出了口以后,就好似一层窗户纸被捅破了。
是啊,英宗狼狈至此,只要有一二心腹,都要坚持自称“朕”,那么如果自己未来真的是皇帝,哪怕是亡国之君,说一说,又有何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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