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好消息?”
眼下局势能让主上都说一句“好消息”的消息,其价值可想而知。秦礼想了一圈也想不到是什么,偏偏主上故意卖关子,眼神示意他尽管猜。但他又不是顾池,如何能猜得出来?只是为了不扫兴,他只能配合对方的小爱好。
“莫非是钱叔和那边又有进展?”
开闸放水,一战将敌人打得找不到北,精锐不是折损在江河之上,便是四散奔逃。钱邕这阵子欢快得跟什么似的,耀武扬威的劲头都能通过字里行间涌出来,让人担心他会骄傲自满,最终阴沟翻船。当然,秦礼不担心这一幕发生。钱邕身边也有人盯着呢。
钱邕不靠谱,宁燕他们总靠谱。
“不对哦,公肃再猜猜?”
“恕礼愚钝,实在猜不出。”
秦礼选择躺平告饶,直接跟沈棠要答案。
沈棠道:“是善孝那边有动静了。”
听到善孝两个字,作为崔孝多年老友的秦礼也诡异怔愣了一瞬,似乎在脑海找寻这个名字以及名字的主人。直到二者对上号,秦礼颇有些头疼地摁了摁额角,笑意泛苦。
“善孝,确实该是善孝。”
他刚才猜测的时候,想了一圈人,愣是没有想到崔孝头上,这让秦礼倍感惊悚之余也有些羞惭。其他人就罢了,他与崔孝是多年挚友,后者一去这么久,自己真忽略了!
沈棠明白秦礼脸上一瞬的微妙。
拍拍他手臂当做安抚,刻意压低的声音透着心虚:“其实咱们半斤八两,不知善孝这回干了什么事,我几乎也将他给忘了。咳咳,等他回来,咱们不叫他知道就行……”
秦礼不解:“那主上怎么会晓得……”
外人对崔孝的感知也有排名。
由弱至强分别为:不相干的陌生人、点头之交、比点头之交熟一些的下属、打交道频繁的同僚、祈善、以秦礼为首的一众挚友故交、主上!连主上都下意识忽略崔孝,这意味着崔孝的存在感几乎薄弱到等同于空气,近乎无形之物!多年以来只发生过一次!
据崔孝自己说,他差点就悄无声息死了。
幸好福大命大缓过来,捡回一条命。
这次又旧事重演?
沈棠道:“我的化身乌有在西南盟军大营听到的。这个消息目前还是机密,被西南盟国强行压了下来——永生教圣子以卢国为中心,三十多万信徒响应要替天诛邪祟!”
这个计划执行之初就没瞒过秦礼。
纵使秦礼有心理准备,也被这个速度和规模惊了一跳。永生教圣子出面才多久,居然能聚集三十多万信徒响应了?或者说,崔孝从主上手中拿走那块国玺才多久?要是从那时候开始算,满打满算有一个月吗?电光石火之间,万千心念在秦礼脑海交缠游动。
结合两件事情时间,他隐约明白了什么。
“三十多万信徒……”秦礼强行压下狂跳的额角青筋,也庆幸魏城叔侄早已经金盆洗手,这些年都乖乖蹲在康国地界坐牢,没有继续充当搅屎棍,否则这数字会更庞大!
“我倒是觉得跟叔侄俩关系不大。”
“怎会关系不大?”
秦礼没想到自己会将心里话无意识说出,听到主上对魏城叔侄的辩护也无法苟同。
永生教是魏城心血来潮建立的。
蛊惑人心的教义是魏楼闲暇完善的。
若无永生教存在,哪来这么多教徒响应?
沈棠道:“这对叔侄不是一切的‘因’,自然不能将结出来的‘果’全部归咎他们身上。永生教普通信众,多是生活困顿到无法解脱才入教的,又是谁造成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处境?造成他们寻求精神慰藉才能苟延残喘下去的罪魁祸首才是‘因’!”
“这就好比庶民活不下去只能抄起锄头、揭竿而起,最终引发动乱,但不能怪罪土地贫瘠种不出食物、不能怪罪上天降下天灾、更不能怪罪庶民不够努力耕作开荒!你应该怪罪当地郡府为何让庶民没有足够的耕田、怪罪肥沃的农田为何变成本地豪绅私产、怪罪干旱之前为何官府不蓄水、怪罪旱涝之前为何没有修筑堤坝防洪……少指责活下去都要用尽全力的弱者,多指责一下有能力却不作为的强者。”
“真正的罪魁祸首该下罪己诏!”
沈棠这些想法跟当下主流完全相悖,她知道,但她一意孤行。反正她是国主,还是一个文治武功都不错的国主,跟她思想相悖的人想要在她帐下谋生就要遵从她的规矩。
而她的规矩是——
下属犯错,上司反省;治地混乱,官府反思。多从能者身上找问题,追究弱者有什么用?弱者之所以是弱者,自然是因为本身就有不足之处,让他们找问题能找出什么?
沈棠的逻辑也是无懈可击。
元老之外的文武大臣觉得不该如此,他们寒窗苦读、他们建功立业,为的是有朝一日能位高权重,成为人上人。在康国,这套规矩不成立不说,他们还要替底下人背锅。
僚属犯错他们反省。
听听,这有天理王法吗?
奈何沈棠手握兵权,谁也不敢置喙。
秦礼认同主上后面的话,但依旧不认同魏城叔侄关系不大的判断。即便没有他们叔侄也会有其他人,可如今就只有他们叔侄冒头。
就算他们不是“因”,也是俩从犯啊!
这毕竟是不涉及原则的小事儿,秦礼也不跟主上硬争,只是内心对魏城叔侄的印象又扣三分!他叹道:“确实,若无西南诸国待下刻薄,也不会有这么多人走投无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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