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和贝希尔见面之后,每天晚上我回到自己的杂物房,总能看到桌子上放着不同的食物。不用说,这一定是他怕我吃不饱才特地送来的。为了自己的身体着想,我也没拒绝他的好意,每次都将这些食物吃个精光。人是铁,饭是钢。这句话还真是一点也没错。自从顿顿吃饱肚子后,我的脸色显然好了许多,就连下巴也比之前圆润了一些。平日里对于阿拉尔见缝插针的的挖苦讽刺,我还是照样采取压根不搭理的方法,让她自己讨个没趣。可阿拉尔这样直白的性子,又让我不免有些怀疑起自己的猜测——如果真是她给我下的毒,那又有什么好处和理由?难道纯粹只是因为嫉妒而看我不顺眼,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这天清晨天空下了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雨停以后的空气显得格外清新,灰色的云层依然笼罩在伊斯坦布尔上空,潮湿的草木味道随着微风四处飘散,积水沿着深深浅浅的地面流向城市的排水设施。
我像往常那样先清洗完了厕所,准备趁着空档去吃个早饭,然后再回来接安蒂的班,一直以来我们都是这样轮流腾出时间吃早饭的。刚走出没多少路,忽见有两个女奴神色慌张地迎面而来。就在擦身而过的一瞬间,她们的对话随风飘入了我的耳际,“你听说了没有?有个女奴被人下毒了,好像快要死了呢。听说是叫什……卡特雅。”
我脑中突的一跳,急忙回转身拦住了那两位女奴,不敢相信地问道,“你们说什么?是谁被下毒了?”
说话的那个女奴愣了一下,颤声答道,“好像是叫做卡特雅,就是那个金发碧眼的卡特雅。以前好像和你是住在一个房间的……”
我大吃一惊,还没等她说完就冲着女奴庭院的方向匆匆而去。
此时,那间熟悉的屋子前已经聚集了不少女奴和宦官。众人窃窃私语,猜疑惊悚错综复杂的目光交织着投向屋内,四周涌动着一种不安的骚动。我好不容易从人群里挤了进去,一眼就看到阿拉尔神色惨淡地站在屋子中央,哭得红肿的双目无神地望着某个方向,像是遭受了巨大的打击。
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我也看清了躺在铁架床上的少女果然是卡特雅。只见她的面色苍白如纸,脸颊嘴唇却依旧如樱桃般鲜艳,透出一种极不正常的嫣红,为她平添了几分诡异的美丽。之前从贝希尔口中,我得知奥斯曼宫廷的毒药种类相当之多,看来卡特雅这次所中的也是种比较奇特的毒。到底是有人特意要害她还是只是倒楣的误伤?如果真是前者的话,我实在是想不出害她的人存着什么动机。
“卡特雅,卡特雅……”我走到了她的床前轻唤了她两声,见她毫无反应又充满怀疑地望向了阿拉尔,“你们叫御医来看过了吗?真的没办法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拉尔今天倒是没心情讽刺我,点了点头又飞快摇了摇头,语带哽咽道,“找过御医了,说是……说是中了毒,已经……没有救了。”
我的心里蓦的一沉,望向卡特雅的目光里更多了几分怜悯和同情。
“罗……罗莎兰娜……”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卡特雅忽然睁开了眼睛,挣扎着叫了一声我的名字,看她的神情像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我连忙弯下腰凑到她身边低声问道,“卡特雅,你是不是想说什么?如果有要我帮忙的事,你尽管告诉我。我可以做到的一定帮你做。”
卡特雅微微动了动嘴唇,我却什么也没听见,只好将身子再往前凑,几乎将耳朵贴上了她的嘴唇时才终于听清了她说的话。
“是……是……我在那杯水下了毒,是……我害得你瞎了眼睛……”
当她断断续续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时,我浑身一震如遭雷击,不敢相信地盯着她,“不可能!这怎么可能!你根本就没有害我的理由!”
卡特雅用一种十分内疚的眼神看着我,嘴唇再次动了动,却只说出了一句话,“对……对不起,我……也是用苦衷的……”说完这句话,她的呼吸就变得急促起来,右手朝空中扑腾像是想要抓住什么,直到紧紧握住了左手上佩戴的那枚戒指才露出了一丝笑容,头蓦的一歪即时就停止了呼吸。
阿拉尔一下子冲过来将我重重推开,跪在卡特雅的床前放声哭了起来。
我愣愣地站在那里,满脑子回响的都是刚才卡特雅所说的话。是她下的毒手?这怎么可能呢?她一心只想着将来出宫,完全没有半点邀宠之心,大多数时候都是尽量置身事外,我也根本没有碍着她,她又有什么动机加害于我?除非——她是被人指使的。可这座暗影重重的王宫之内,谁又是隐藏在背后的指使者呢?想到这里,我的头皮不禁一阵发麻,再没有比藏身于暗处的敌人更恐怖的事情了。
“卡特雅,我唯一的朋友,这个宫里只有你最理解我,我难过的时候只有你陪着我……现在你这么一走,让我怎么办?卡特雅……”阿拉尔喃喃地哭诉着,原先围在屋外的那些人或许是有兔死狐悲的同感,很快也就悻悻散开去了。从阿拉尔的表现来看,卡特雅的突然离去确实给了她重重一击。在后宫里,或许这是她唯一付出了真情的朋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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