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晚风习习,依稀能够捕捉到河水潺潺流动的琐碎声响在浓郁的夜色里涌动,却因为酒鬼烂醉和女人咒骂的声音而遭到破坏,污言秽语穿透纸片般的墙壁汹涌激荡着,似乎整栋建筑都能够听到。
低头望向庭院里那个翡翠绿的游泳池,此时干涸得没有任何一滴水,不要说游泳了,不小心摔进去还可能会头破血流,斑驳的墙面、飘落的枯叶和龟裂的沙土勾勒出破败腐烂的颓废,惨白惨白的灯光投射在深邃的泳池里,庞大的阴影就如同一只巨兽蛰伏在池底一般,饥肠辘辘地等待着失足的过路人。
时针,已经接近午夜,但汽车旅馆依旧灯火通明,站在三楼的走廊栏杆前往下望,就可以看见一个个阴影如同皮影戏般上演着人间疾苦,每一个房间里的小小灯光里,静静讲述着家家户户那本难念的经。
空气之中弥漫着一股刺鼻混杂着腐烂的气息,以至于远处传来的水腥气也变了味道。
“正在看什么?”
身后传来了声音,不需要回头就知道是奥利,标志性的话语节奏,着实再清晰不过。
“马上就要午夜了,你确定不需要早点休息吗?我看你刚才还没有退烧的模样,今晚又是消耗了所有精力,为了明天的演出也需要好好休息才对,没有人希望今天的事情再次发生。你真的没有关系吗?”
根本不需要罗南搭话,奥利的自言自语就能够把所有空间填满,绝对不会冷场。
“到底在看什么?前面不就是一片乱糟糟的芦苇荡,而且现在什么也看不到,就连芦苇都完全看不到了。还是说你看到了什么年轻男女们迫不及待地走进去了?在哪儿?说说,分享一下,你看到了什么?”
说着说着,奥利就站在罗南身边,用肩膀撞了撞罗南的肩膀,兴致勃勃地说道,话题已经完全偏离轨道。
“诺。”罗南轻轻抬了抬下颌,示意了一个方向。
奥利顺着罗南的视线望去,瞪大眼睛努力搜寻,却什么都没有看见,忍不住吐槽道,“……老实说,你这是看见UFO了吗?”
一句话就让罗南嘴角的笑容不由上扬了起来,眼底也流露出了一抹笑意,“没有,我只是在欣赏夜景。”
有些激动也有些雀跃,就好像孩童时期的农历新年,好不容易得到一套崭新衣服,心心念念自己就可以穿上新衣服新鞋子出去炫耀,那种纯粹而浓烈的喜悦根本无法抑制,即使躺在床铺上,也忍不住踢被子。
现在的罗南,就是如此。
即使皮肤依旧在微微发烫,发烧的体温还没有完全退热,身体的疲惫正在发出抗议,但精神却丝毫没有倦意,根本就睡不着,只是想要睁开眼睛——不管视线里的是什么,他都认认真真地打量着,侧耳倾听着,就连轻风拂动的树梢也是如此美妙动人,一切都是新鲜的,一切都是美好的,一切都是动人的。
“夜景?”奥利满头都是问号,不明所以,如果说纽约的夜景动人,那么还可以理解,但新奥尔良的夜景?
然后,耳边就传来罗南的声音。
“你看。”
“漫天星辰点缀在万里无云的苍穹之上,墨黑色的天幕就泛出浅浅的孔雀蓝,似乎可以看到星光缓缓下坠的光轨,神秘而深邃,却又巧妙地与我们的世界衔接起来。”
“地面上那些星星点点的橘黄色灯光又在讲述着不同的故事,属于城市和人类的狂欢正在欢歌笑语,那些黄色一点点渗透到夜幕之中,与星光交相辉映,喧闹而张扬。”
“你说,梵高的’星空’是不是这样创作出来的?他捕捉到了星空的寂寞和人类的喧闹,却赋予了星空生命力,反衬出人类的孤独,当我们仰望星空的时候,又到底正在观看着什么呢?那里,是不是也有人正在注视着我们呢?”
静下心来,就可以看见孔雀蓝与橘黄色交接的地方泛出一抹紫色,妖艳而绚烂的氤氲开来。
不需要旅行,也不需要冒险,日常生活的角角落落都充满着美好,遗憾的是,繁忙的疲惫与沉重的压力遮挡住了双眼,往往忽略了那些无处不在的绚烂与瑰丽。
顺着罗南的视线望过去,奥利的眼睛在黑暗之中微微闪动,等待片刻,他的声音重新打破了静谧的沉默,“……所以,你是不是真的看见UFO了,外星人都出来了?我怎么没有看见?”
“你听说NASA的最新研究报告了吗?只有心灵纯洁的人才能够看到UFO和外星人。”罗南无比认真地回答到。
奥利满头黑线地看向罗南,这让罗南欢快地大笑起来,前仰后翻,爽朗的笑声就如同擦玻璃的声响般,连带着奥利也哧哧地笑了起来,在破旧简陋的汽车旅馆空地里回荡着,与其他杂乱的声响汇聚在一起,增添了些许喧闹与生气。
原本在房间里的马克西姆也跟着走了出来,看着爽朗放声大笑的罗南和奥利,眼底流露出了一抹无奈,“你们两个真是……”居然还能够笑得出来,也不知道是心太大,还是没心没肺,一点都没有危机感。
轻轻摇了摇头,马克西姆胸腔里的浊气依旧吐不出来,忧心忡忡地询问到,“接下来呢?准备怎么办?明晚的演出结束之后,我们应该怎么办?还需要继续下去吗?”
“可是,不继续下去的话,我们还能怎么办?”奥利的笑容也消失在了嘴角,紧皱眉头地发表着意见,“我们已经签约了,如果违约的话,违约金就暂时不说了,之后的烂摊子呢?以后还有其他巡演会寻找我们吗?”
“你觉得还有以后吗?”身后传来了另外一个声音,克里夫也出现了,但低沉沮丧的语气却是另外一种观点。
“克里夫,我们昨晚已经讨论过了……”奥利有些无奈也有些郁闷。
马克西姆却更加直接,瞪了克里夫一眼,“你什么意思?什么叫做没有以后?你是说我们现在就解散吗?”
“我没有说过这句话。”克里夫反驳到。
但马克西姆却不依不挠,“那么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你始终在唱反调,似乎根本就不希望看到我们的未来……”
“那是因为我们没有未来!”克里夫的声音也提了起来,冷笑了一声,“你难道还不清楚我们的处境吗?我们现在已经穷途末路了,不是我在唱反调,而是因为我们已经没有选择了。罗南,你也认为我们应该继续坚持下去吗?”
视线,落在了罗南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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