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每六年选一次秀女,且为防止外戚干政,□□规定只选五品以下官员家的女子,以及众多平民家的女子入宫甄选。
先皇体恤民力,以选秀劳民伤财为由,搁置选秀数年。当今圣上本也循着先例,数年没有选秀,但宫中皇子日渐成年,经由皇后和众位大臣提起,这才又重新安排起来。
蔡千户和此次负责采选秀女的宦官是干亲,那宦官刚一到江宁,就由着蔡千户牵线搭桥,安排江宁大小官员前来接风洗尘。
接风宴上,自家有女儿的官员都想巴结吴公公,多为自家女儿美言两句。若是得了机缘,指不定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到时一家老小都能跟着鸡犬升天。
梅浩铭借着跟蔡千户亲近的机会,也趁机提了几句张家小姐的好处,那蔡千户为着在干爹面前卖好,自是大肆搜罗各地的闺秀上报,听梅浩铭说的天花乱坠,因此将张家小姐也报了上去。
牛二在一旁听得心惊,没想到这梅浩铭竟比自己还不干人事!自己顶多去暗门子转转,或者勾搭几个讨生活的小寡妇。可他竟想夺人妻子,又对自己有恩之人,恩将仇报,真是狼心狗肺!
梅浩铭喝的酒醉熏熏回到汪家,才一进门,就被汪小姐一顿排头打骂。
“好你个没良心的白眼狼!我汪家供你吃喝,你竟然还敢想着你前头的相好的,可是不把我家放在眼里?”
梅浩铭猛地吃了一巴掌,正要发火,但又想着自己乡试需要汪家出钱出力,只得又生生忍了下去。
他躬身作揖,对着汪小姐低声下气道:“我哪里敢?我的心思都在你身上,那张家小姐半分也比不上你,不过是个乡下土财主的女儿罢了,你可冤枉死我了。
我前几日提她,不过是给蔡千户出主意,你也知道如今他正在为吴公公办事,岳丈又叫我小心讨好,我哪里敢不尽力?”
汪小姐见他竟舍得将前头相好的,报到秀女名册上去,心里火气顿时消去不少。梅浩铭见她脸色转好,赶紧趁热打铁,又是亲又是搂的,费心费力一顿好哄,才将她应付过去。
回到书房,梅浩铭立时沉下脸来,对着牛二就是一顿打骂,将方才的怒气全撒在他身上。
“天杀的狗头,是不是你告的状?害我又在那夜叉面前伏低做小,毫无尊严!”梅浩铭边打边骂,气得睚眦目裂,青筋暴起。
牛二忍着痛出声辩解,但梅浩铭哪里会在意他的死活,不过是找个由头想要发泄一番罢了。牛二被打的鼻青脸肿,心中怨毒了梅浩铭,前脚刚出了汪府,后脚就去给李斯恪报信。
不过就是个靠女人上位的玩意,摆什么老爷的谱儿?牛二捂着脸,恶狠狠的啐了一口,打算干完最后这票大的,收到李斯恪的钱,就抽身离开。
这遭瘟的杀才,才不信他有什么好下场,早走早好,自己才不在这儿受他鸟气!
这帮子乌烟瘴气,李斯恪却丝毫不知,他刚从庄子里回来,紧赶慢赶总算忙完了春耕大事。
刚进家门,就见媒人在堂屋和爹娘笑着道喜,他大步流星赶上去,问道:“爹爹,何事这般欣喜?”
“恭喜恪大爷了,你和张家小姐八字正合,那庙里的师傅都说没见过这么好的姻缘呢!”媒婆挥着帕子,对着李斯恪大声恭喜道。
李斯恪双眼一亮,笑的傻里傻气,顿时就从怀里掏出一把碎银子塞进媒婆手里,直说同喜同喜。
张英娘见自家儿子傻大方,心疼的嘴角直抽抽,但碍着人多不好直说,只暗暗瞪了李德福一眼作罢。
看你教的好儿子!
李德福憨憨一笑,也不辩解。如此喜事,撒些钱就撒些钱吧,反正一辈子也就这一次,儿子高兴就成。
乘着春光明媚,李斯恪便提出两家一块去城外五里河踏青。他那点小心思,两家大人哪里不清楚?不过是借着由头,想要见一见心上人罢了。
张员外舍不得女儿,心里略微有些别扭,便板着一张脸,寻思着开口婉拒。谁知张夫人却直接应承下来,气的张员外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张夫人似笑非笑的瞪了张员外一眼,又笑着对李斯恪道:“难得春光好,你只管回去准备,我和安姐儿到时在五里桥等你。”
李斯恪得了准信,乐的屁颠屁颠走了,留着张员外臭着一张脸杵在那儿,等着张夫人去哄。
“你真是,自己看中的女婿,这会儿怎么又推三阻四的?”
张夫人拉他坐下,笑道:“他对安姐儿上心是好事,你臭着一张脸作甚?安姐儿年岁可不小了,比李家小子还大上一岁呢,你心里得有数。这么好的女婿要是被你吓跑了,上哪再去找一个长得好,能干活,还一心一意对安姐儿的?”
张员外努努嘴,叹道:“哎,我就是舍不得安姐儿,也没说对他不满意,你急个什么?”
“我要是对他不满,怎会把春耕交给他?庄子上的几百亩地可是咱们家收入的大头,我就是……就是一时没转圜过来,你再容我几日吧。”
张夫人懒得和他掰扯,只轻哼了一声道:“晓得你爱女心切,只是安姐儿毕竟大了,实在等不得了。况且咱们家是招婿,你有什么好舍不得,就算结了亲,安姐儿不还是日日在跟前么?”
张员外说不过她,只好举手讨饶,背手往外头躲清闲去了。
张夫人看他仓惶出逃,也不拦他,只笑了笑,便去后宅和安姐儿说好消息去了。
到了踏青那日,李斯恪早早就起了,清清爽爽梳洗一番,还偷偷抹了一点娘亲的桂花油,将头发梳的油光噌亮。本就是唇红齿白的少年郎,如今仔细一打扮,更是光彩夺目了。
张英娘见他一大早就像是孔雀开屏一般,对着铜镜前前后后的打扮,酸的牙疼。后来见自己桂花油也少了一点,又捂着嘴和李德福偷笑,自家这泼皮,总算有人治住他了。
到了五里桥,李斯恪坐立不安的等着张小姐过来,一时起一时坐,惹得张英娘又跟着笑话。
“来了!”张英娘远远见张家的轿子来了,忽的站起来道。
李斯恪一转身,正好看见从轿子里下来的张小姐,二人隔着人群,遥遥对望,便应了那句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眼中只剩下彼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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