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的春季, 冰雪消融的时候,石山渡总是会陷入难得的平静,毕竟这地理环境摆着,经过了冬日的河水渐枯, 到了春季,上游各个支流雪化后奔流而下带来的不仅仅是充足的水量,也有水流的喘急,这可不是什么好行船的时候, 下游逆流而上的更是艰难,自然过来的也就少了。
只是这一年似乎分外的不同, 才二月份不到, 老肖家的船就已经整装待发,渡口上还有不少的人在送行,一个个的, 或是面带期盼,或是眼含羡慕。还有几个明显激动的有些语无伦次。
“山药啊, 你跟着海涛啊, 别怕,考不上也没什么。”
这是老安?这是说山药要去考试?可你这话是不是太那个啥了?哪有没考就想考不上的?别说是边上的人忍不住要拉扯一下老安的袖子了, 就是山药这会儿也有点懵逼。嘴巴哆嗦了半响, 才说了一句:
“爹,你能喊我安泰不?我有大名。”
这刺挑的, 立马老安啥激动都没了, 只剩下一个瞪眼,
“喊了这么些年了,咋改?知道是你就行。”
好吧,你是爹,你最大,山药除了低头没二话了,倒是另一边的老肖忍不住了,站在船上一个劲的催。
“得了啊,不过是去县衙试一试,知道知道啥水平,又不是立马就要出去做官了,不用生离死别的。”
“老肖,你这嘴咋和陆大郎一样臭了呢,这能考试,就很了不得了,可不能这么说。”
“咋又扯上我了?我还啥都没说呢。不过老肖,这么些孩子,你一个人带着成不?要不我还是和你一起?”
“行了,城里不是还有咱们村子的人嘛,放心,不会有啥不方便的,就这么五六个孩子,还都是半大小子,能有啥事儿?”
说话间,见着人都上来了,老肖也不惜的在听这些粗爷们难得的黏糊话,船橹一摆,就迅速的离开了渡口,往下游疾驰而去。只是偶尔回头,还能看到岸上那人群还在不住的张望,不肯离去,这船上载着的是村子里未来的希望啊,也怪不得他们这样的牵绊。
这一年肖海涛17,山药18,方言15,都已经到了这个时代可以顶门立户,成为顶梁柱的年纪,而他们也没有白白的浪费青春,在用心的读了将近五年书之后,开始走出科考的第一步。
虽然就像是他们那个已经成为举人,即将去往城里做师爷的夫子杨七郎说的那样,并没有扎实的基础,只能算是将科考书籍粗粗的通读,即使去考,能成为童生已经是侥幸。可对于这村中人来说,已经是难得的坚持了。
底层的人能坚持读书,坚持走这条路的人不多。多少孩子在确认自己没有什么读书上进的可能后,放弃了这耗费银钱的漫长等待,开始走向了成人的世界,多少即使有那么一点可能,因为家庭原因,放弃书本,走向山林店铺?长大其实是个沉重的话题,开始养家糊口,开始成家立业,就是他们的责任。
好在这里不是没有坚持的人,像是肖海涛这几个就是例子,资质,家庭,还有父母的支持,都让他们,这些山村出来的孩子,有了一个不一样的未来。
也许就像是老肖预测的那样,这山沟沟里的县城,整体水平不咋地,也许是气运这东西对着这个村庄有了特别的偏爱,反正这一次的县城之行是圆满的,每一个都过了关。为这个小小的村落添上了一丝文气。
神采奕奕,志得意满返回的路上,肖海涛忍不住偷偷和老肖嘀咕:
“爹,我觉得我优势挺大的,考试这事儿,从小习惯了,好像感觉一点都不紧张,我看着其他人瑟瑟发抖,或者笔都拿不稳的样子,心里就特有底气,爹,你说,我这样下去,有可能成为秀才不?能成为举人不?”
一场考试的顺利,让原本对科举不算热情,满心功利的肖海涛好像一下子找到了不一样的人生,眼里充满了渴望,充满了对未来的激情。
“当官什么的,以前真的不敢想啊,可这里好像比咱们那时候有可能呢,在以前,我要想考什么公务员,那是一点都没指望,就是考上了也就是给人垫脚的份。可这里不一样呢啊,这里可说不得真的可行。”
“你觉得可行?”
要说老肖对自家儿子做官没有幻想,那是不可能的望子成龙这事儿,那个年代都免不了。可真听儿子这么说,他还是感觉有点梦幻。
“爹,只要是考上了举人,哪怕再不济,再没有路子,做不得什么县衙里那□□品的体面官,实权官,其实咱们也不是没路,我打听了,军营里也有行军文书,这样的官也有官职,一样是□□品,一样是举人能干,你说要是到时候咱们找方队正,这事儿可行不?在不显眼,在没实权,那也是官,以后咱们能有多少便利?能省多少税赋?”
嚓,怎么不行,绝对可行,哪怕是为了将来给方言趟路子呢,估计也能行啊,这么说,自家还真有可能出一个官?老肖也瞬间激动了。人啊,就怕没目标,只要是有了前进的方向,那么即使这会儿在苦也不会觉得苦,只看到励志的部分了。更不用说老肖家的家底如今可真心过的不苦了,对肖海涛的支持自然是毫无问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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