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杏容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好姑娘, 哪怕她有时候也会使小性子, 哪怕她也有自私的时候, 她依旧可以很骄傲的说她是个好姑娘。
在后来无数个日夜里, 她都经常想起往昔的岁月, 她时常笑, 她原来啊也是个好姑娘, 只是后来她心中的那一扇不该打开的门被稀里糊涂地打开了。
薛杏容是薛寄容的妹妹,她在鬼魂之道上也颇有天赋,她所懂的东西足以搅得人魂不宁。
薛寄容没想到她和自己妹妹会走到执剑相向的地步, 薛杏容是她唯一的亲人,她愿意给予她最大的包容与宽和,无奈……
在薛杏容成为皇妃之后的小半年里, 京都很不平静, 哪怕薛寄容一直待在季家几乎不怎么出门,她依旧能感觉到风雨欲来。
当自己唯一的亲人走上了邪魔歪道, 当自己最珍视的人的脚下堆积着无辜人的尸体, 当她的手上沾满了别人的鲜血, 你会怎么办?
是全然不顾的护着她, 还是让她为自己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薛寄容选择了后者。
薛杏容死在她的剑下, 死在地下山庄的蔷薇花丛里, 她到死的那一刻都在对着她笑,她那被鲜血染就的双唇微动,叫着姐姐。
薛寄容跪在薛杏容的尸体面前很久很久, 薛杏容的魂魄在她死的那一刻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等她缓过神来想要去找的时候,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死在薛杏容手中的人不知几何,毁在她手中的鬼魂不知何数,薛杏容一死,地府出动了不少鬼差捉拿她,找来找去几乎将所有地方都翻了个遍,却是一点儿消息都没有,阎王爷多次找薛寄容配合,薛寄容都拒绝了,她知道薛杏容的魂魄在哪儿,但是她不会说,这是她最后的那么点儿私心,对妹妹的那最后一点儿私心,让她留在世上而不是去那黄泉地府受无尽之罪。
薛杏容的事情对于薛寄容来说,是心中永远也过不去的一个坎儿,她亲手杀了自己的妹妹,杀了多年来相依为命的妹妹,哪怕有着无比正义的理由。她对得起天下间那些枉死的人,对得起那些无辜受累的鬼魂,她独独对不起自己的妹妹。
季洵站在薛家宅院的大门口,薛寄容站在紫藤花树下看着正堂的大开的门发呆。好像那么看着薛杏容就会从正堂施施然地走出来,然后叫一声姐姐。
“你可以去看看她的。”季洵走了进来,薛杏容的魂魄还在这个世上,明明知道在哪儿,既然那么想何不去看看呢?
薛寄容抬手接住落下来的花瓣,摇了摇头:“她应该不会想见到我,而且,地府在找她,我如果去看她的话,他们会知道的。”
季洵犹豫了半刻,终是开口:“我问个问题,你别生气。”
薛寄容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你说。”
“你就不怕……杏容她继续……继续作恶吗?”为人的时候便能搅得人世间风起云涌,这做了鬼……
薛寄容转身,定定地看着季洵,语言之中带着不容忽视的冷意:“如果是那样,我会亲手让她魂飞魄散。”也好叫她不去那地府受熬不尽的罪责。
薛寄容在南江只呆了一个月便简单的收拾了些东西出了南江城,她想四处走走四处看看。
半路上她又碰见了季洵,两人一起走过了很多地方,听风望露揽月,天下间大大小小的鬼城他们都逛了一遍,看过红枫满山,见过山巅冰雪,路过碧水寒潭,他们……游过万水千山。
薛寄容与季洵终究在第五个年头再次回到南江,彼时的南江恰逢凤蝶过,恰是琼花开。他们在薛家宅院里拜堂成亲,在季家双亲的见证下结为连理。
薛杏容呆呆看着那满院的红绸,艰难地扯了扯嘴角,姐姐啊姐姐。
诸槐站在她的身边轻轻地揽住了她的肩膀,薛杏容打掉他的手,冷冷地看着他:“走吧。”说完这两个字,便化作青烟钻进了诸槐手中的那个小香炉之中。诸槐也怕被发现,小心翼翼地捧着香炉飞快地离开此地。
薛寄容立在正堂之中,扭头看向青石板通向的大门,良久才回过神来。
成婚后的日子与以前并没有什么不同,他们依旧保持着往日的相处模式,他们坐在屋檐上看旭日东升,看夕阳西下,他们坐在紫藤花树下相对饮茶,他们站在南江桥看凤蝶过落花,看江渚迎彩霞,他们在南江的这片土地上相伴着走过五个春秋。
“什么是承天授义?”薛寄容站在床榻前,不由想起当年第一次见到阎王爷时,他问过的话。她记得自己当时的回答是:“完成天命。”
已经时隔多年了,她目光恍惚地看着床榻上的人,她觉得她回答错了,承天授义不是完成天命,承天授义是注定孤独。她的一生不断地在失去,失去朋友失去亲人失去丈夫。
薛寄容闭了闭眼,该来的终究是会来的,她与季洵能在天道的眼皮子地下安安稳稳地过十年,这应该算是天道的恩赐吧?
季洵艰难地抬了抬手:“阿容。”
嘶哑的声音传来拉回了薛寄容的思绪,她慌忙坐到边缘,小心地握住他的手:“是要喝水吗?”
“不是。”季洵笑了笑,他反握住薛寄容的手,好半晌后才接着道:“我还能活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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