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中已站了三十几个,其中多是仆人,林姓只有林水清的一妻一妾和一双儿女。
长子林猛二十一、二左右,生得高大健硕,眉目疏朗,此时正将双眼瞪向四立众兵士。
林夫人虽是女流,性格却十分刚毅,面对如此惨祸脸色淡定,并无哀戚之容。妾只二十三、四岁,入房不过一年多些,早吓得魂魄皆颤,抖得厉害,连牙齿也格格击响,惹得林夫人看她,叫她忙将手捂在嘴上遮掩。
林夫人轻叹一声,也觉得她可怜。她出身小户人家,空怀一颗碧玉之心,刚享一年的清福就有如此祸乱加身,怎堪承得了?
正想时,转头见自院外前呼后拥走入十几名身穿大红色飞鱼服,手提黄丝缠鞘长刀的锦衣卫。中间簇拥着一名帽插双鸦翅,身穿黄衣的殿前传召太监。
众锦衣卫将这太监拱到前面,左右环立,神情肃穆,好似送葬的一般。
太监脸上含着不阴不阳的笑容,环视着被御林军包围在院中的林府众人。
当看到相依而立的林凤凰和白玉香时,不禁轻咦一声,惊诧这林府之中竟有如此倾国秀色。
然后又点头微微一笑,低下眼光,将捧在手中的黄绫卷轴徐徐展开,清过嗓子,尖声道:“皇帝诏曰,圣上旨意下,跪——”
他将目光扫视四下伏地礼拜众人后,继续道:“户部尚书林水清官居一品,职任显位,圣上对他屡有恩殊。但他不思回报,贪赃枉法,徇私舞弊,罪在不赦。圣上震怒,赐:林水清腰斩;府中男丁尽发新疆筑边;女眷尽卖青楼为娼,生世劳作,永不得赎,钦此——”
传召太监再次抬眼看向下跪众人,见有几名仆妇已昏晕在地,甚觉扫兴。拉长声音道:“还不谢恩?——”林家却无一人应言。
太监立时恼了,拉长声音道:“反了反了,竟敢违抗圣旨,想满门抄斩吗?”
林夫人转头看看在旁跪着的林猛、林凤凰和白玉香,低叹一声,道:“臣妻林贺氏——叩谢圣上隆恩。”
太监哼了一声,显得好大的不满意,转身扭着屁股,在众锦衣卫的簇拥下去了。
张大刚躬身送传召太监和众锦衣卫离开后,挥手命人拿过铁索镣枷,叫将众人铐起。
一名御林军兵径向林猛走去。到他跟前,刚把铁索举起,不防林猛倏地伸手抓住铁索一端使力一抖,铁索陡起波浪。
军兵本就无能,怎拿得住?铁索脱手而飞。林猛左掌同时穿出,正击在御林军兵士的胸前,将他打得直飞出去,不待落地,口中已经喷出血来。林猛顺势把铁索甩吊,击倒身后立的两名军士后,飞身扑向母亲前后的几名军士。
但不等到靠近,已听后面响起金器破空之声,忙侧身跳闪,同时横铁索封住劈到的长刀,抬头见使刀的正是颏下一把大胡子的领兵校尉张大刚。
张大刚早见林猛身高体壮,手脚健捷,远非寻常人可比,已加了万分的小心注意他。他刚一动,张大刚便抽刀扑上,兜头砍下。
林猛自小拜在京西万法寺当家主持僧万善大和尚名下学习武艺,至今已有十余载。
万善大和尚原是西域密宗雷音门中弟子,能为极出色,在当世武林中算得上顶尖的高手。只是他为人淡泊,谨言慎行,从不显露,是以人多不识其能。
雷音门原是藏密一脉,源于婆罗,门中武功以修气为主,是佛家密修的大乘功法之一,与中原武学相比自有高妙之处。
林猛虽只是初窥殿堂,但已胜常人。张大刚是寻常武夫,自然敌他不过,只数招后便手忙脚乱,堪堪不支。
林猛将铁索抖直,内力贯透,如一条刚硬长棒,挂着风声径向张大刚头顶砸落。
张大刚横刀欲架,林猛却倏然卸去内力,铁索立时软下,索头灵如活蛇,只在他刀口上一搭,借力向他面门打来。
张大刚见他招数变化迅捷,诡秘难测,心中先有三分慌乱,忙抬刀使力一拨,同时低头缩肩,退下一步。
林猛岂肯罢手?跟上抡铁索拦腰抽至。
张大刚退势已尽,再避不及,无奈只得竖刀来挡。但已知林猛武功高强,自己不是对手,这一招怕难敌得过,不禁骇得额颊汗湿,以为性命将要不保。
林猛正拟这一招将他手中长刀击飞,顺势取他性命,忽听背后金风暗响,已有一柄长刀横削过来。
那刀使得十分奸猾,先慢后快,令破空之声几乎细不可闻,旨在叫人不觉,一刀取其性命,可见使刀之人心比毒狠,手似墨黑。林猛若非武功高强,怕真难防范,忙使力向前纵出。
不想挥刀之人早料他如此,比他先动,快如疾闪般跟随而上,竟一把抓住他后腰大带借他一纵之力向前下狠掷出,叫林猛硕大身躯立时飞入半空翻个歪扭的筋斗。
亏得林猛反应灵活,着地时手脚齐落,才没被摔到。但不等他缓过这口气来,那人已挥刀扑上,形同拼命一般向他砍下。
林猛武功虽高,但在如此促狭情形逼迫下毕竟胆气不足,见这人身手如此迅捷,一时摸不清他的路数,也自慌乱,被迫得匆忙横铁索来挡。
孰料那人应变也快,只将长刀在他铁索上轻贴,然后疾速滑下,磕出一串叮咚金铁之声刺人的耳朵,径向林猛握索的手上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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